冷水心不禁一陣惡寒, 並沒有理會他做作的“傷心”，直接按照他所說的流程給出了她所有的推斷：“自從在飛機上看到《奪寶掠影》的宣傳片後，我就一直在研究它，把不少細節都抓緊記了下來, 反覆研究。我發現宣傳片裏的玩家是筆直地從門正中央跑向桌子正中央, 並且站在了桌子前方的一塊帶有彼岸花圖案的地板上。那時候, 宣傳片還特意給出了特寫, 我就記下了這點。”

“那你是怎麽知道要一直停在那裏的呢？”藍竹非常滿意她的回答, 玩味地看著她, 笑意更甚了。

“房間裏的規則既然是不能後退, 我就只能停止或者前進，而那裏還有一堵空氣墻, 我更是前進不了。不過最重要的是，你的暗示早在宣傳片中就說出來了, 止步於此。”冷水心說到這點時，十分不是滋味。

想到那些人都死於沒參透這一直白的暗示這點, 她就有些遺憾。

整個宣傳片中只有藍竹有臺詞, 而且僅此一句：“止步於此, 否則……命停。”

藍竹說話向來十分準確，他並沒有讓那個玩家滾，而是讓他止步於此……說明通過這關見到藍竹的方法不是前進, 也不是後退, 就是“止步於此”。

“很好, 你過關了。”藍竹突然放松地坐在了那塊看起來岌岌可危的空氣板上, “接下來就是‘惡魔的考驗’了。”

“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藍竹越放松，冷水心就越緊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壓抑自己的情緒。

“說。”藍竹曲起一條腿，將右手手肘放松抵在腿部，右手則是輕輕地托住了下巴，顯出愈加慵懶放松的姿態，“我是不是該提醒你，你要是不坐下的話，我這個角度看你可能會……”

藍竹話說到一半停了，冷水心馬上就反應過來——因為走的匆忙，她下面穿的一直是地下提供的那種剛好到膝蓋上方的短裙，而地下區域並沒有提供打底褲這種東西……

“變態！”冷水心的緊張和氣惱一起爆發。她猛地側著身子跪坐在空氣板上，像是在狠狠地發洩著什麽，“你故意的嗎？”

“我上次就說過了，我不否認前者。至於後者嘛……”藍竹輕笑一聲，稍微坐直了些，“我真的只是因為站在那裏等你太久了累了才坐下的。”

眼見冷水心臉色不對，藍竹迅速擺手制止了冷水心的話語：“好了，我知道你不信。直接回到上一個話題吧。你有什麽問題？”

冷水心定了定神，盡量保持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這個游戲設置的並不公平。當初看到宣傳片的只有那一飛機的人，其他人都沒看到。對於他們來說，這一關是無解的。”

“新世界系統從未說過會講公平，”藍竹似乎有些詫異她的問題居然是這一個，輕輕摸了摸面具上鼻子的部分，“沒看到的人自然有他們的解法，他們剛才不就在嘗試了嗎？”

“像那樣用其他人的性命在試錯嗎？”冷水心顫抖了下，打從心底裏湧上一股寒意：這恐怕就是新世界系統默認的解法吧。

“沒錯，他們不傻的話就應該註意到地板的圖案雖然都是彼岸花，卻總有些不同，一個一個試過去的話只需要幾十人就夠了呢。”藍竹無所謂地說著，將那面以眼部為中心籠罩了他三分之二面部的黑色面具又按緊了些，“那麽，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你就這麽看待人命的嗎？像是扔垃圾一樣決定著他們的性命？”冷水心終於忍不住了，低吼了出來。

她一直都無法理解藍竹的所作所為。藍竹在學校裏對每一個人都很好，看起來那麽有情有義，然而最後，他卻能看著小浣熊將這些同學一個個殺掉。他還安排了那麽多次害人的恐怖游戲。那種對生命的戲謔的態度讓她無法茍同。

他總是忽然救她，忽然又像是沒那麽想救她。她不敢確信他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害她還是要救她。就像是在上個世界，如果她沒有想通他的暗示，他是不是就任由她死了呢？那樣的話，他特意給她能力又是為了什麽？

藍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完全受制於場地的冷水心只能任由這個人裝作沒事人一樣，講解著考驗的相關規定。

“按照規定，接下來的這裏的情況有時候會在外面實時播放，畢竟我不希望一直重覆規則。到時候，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所有人聽到、看到。所以接下來，我不希望聽到你說出諸如過關方法之類的敏感話題，否則你的考驗資格撤銷，”藍竹似乎真的站累了，一直坐著講解著，只是語氣變嚴肅了些，“到時候我就得親自殺了你了。”

“你會嗎？”不知為何，冷水心忽然想問這麽一句，也將其說出了口。說完後她自己都驚呆了。

藍竹看起來也有些驚訝，過了一秒才回答：“你認為我不會嗎？”

應該是會的吧。冷水心眼中的他總是那麽反覆無常，無法捉摸。

冷水心苦笑著牽動嘴角，不再發問，繼續任由藍竹講述著。

自從兩人因為擊鼓傳頭的事決裂後，這還是他們首次和平地待在同一空間這麽久。她不禁想多看看，想看透這個人，想從這人身上找回當初那個男友的影子，找到那麽一點人性的痕跡。

可任她怎麽看，這人都只是一個滿身血腥的惡魔……

“所謂的考驗其實非常簡單，只是一道多選題而已。”藍竹輕輕擡手指向冷水心的方向。

冷水心面前立刻出現了一個虛擬屏幕，上面顯示著一些人的面部照片，其中一些人她認識——正是參與到這個真人游戲中的玩家，這整個屏幕上顯示的像是幾排玩家的登記照，或者說真人頭像。

“這是，要選人？”冷水心有些詫異，不管在哪個世界，她都沒見過這種考驗法。

“沒錯，在你面前的是一個選人系統，你可以點選菜單查看人物各項數據，也可以讓他們按照某些數據排序。現在所有還活著的玩家都在這個選人系統當中。”藍竹按了按自己的面具，繼續解說著，“你需要從所有人中選出三百人與我決戰。”

正當冷水心準備追問的時候，藍竹適時補上了一句：“決戰內容無可奉告，你可以進行推理猜測，我會告知你是否正確，但註意了，如果你猜錯，和之前一樣，你將會失去資格，死亡。”

“那如果我猜對了呢？”冷水心被嗆得有些生氣了，直接雙手抱胸，不服氣地回懟。

“你猜對了就按照你的心意選人和我決戰。戰勝了，你可以選擇讓這些人和你都回到現實世界的願望，戰敗了，你們這批人全部死亡。然後我就繼續站在那裏等下一個挑戰者。哦，對了，再次提醒你，一旦這裏的場景開始直播，你就不要說任何敏感話題了。”藍竹似乎格外害怕冷水心出這些低級失誤，又提醒了一下。

“我當然知道。如果我贏了，你也是要等下一個挑戰者進行重覆的操作嗎？”冷水心一心希望能盡可能地救下所有人，也推測新世界系統應該是想這樣分批次篩人玩游戲。

藍竹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並不是，我既然戰敗了，當然就沒臉留在這裏嘍，到時候這裏剩下的所有人都得留在這個游戲世界了。”

“你在開玩笑嗎？”冷水心淡定不能了，忍不住站了起來又馬上坐下，“怎麽能這樣？這不是讓我選出三百人生還，淘汰剩下所有人嗎？”

冷水心不敢相信。這款游戲何其火爆，點下“是”來到這個世界的會有多少她可以想象，那只怕是以萬計的人數。這樣的話，她只救出三百人，甚至有可能她戰敗連三百人都救不出來……這不就相當於團滅嗎？

而且還是無從選擇的團滅……新世界系統何時這樣完全不給人生路了？為什麽要將這種人命的抉擇全部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我沒有開玩笑，我一開始就說過了，”藍竹不再戲謔，無比認真地看著冷水心，“我，是為你而來。如果輸給你了，我就沒必要待下去了。這個選擇是專為你而定制，你可以理解為——”

“這麽多人，可能都要因你而死了。”

鬼魅般的話語深深擊中了冷水心的心，散發出一陣陣徹骨的寒意和心痛。藍竹面上那張既像狐貍又似鬼魅的黑色面具更是讓人看不透他的意圖，只能讀到表面上的惡意。

冷水心憤恨地看著藍竹，再也無法冷靜。如果她和他現在都還在地面，她一定會利用間接接觸把他拉入夢中狠虐一頓。可這個人行事太謹慎了，她進門的時候他用空氣墻隔著讓她無法請君入夢，現在空氣墻沒了，他又讓兩人懸浮在空中，根本無法間接接觸。

就像他算準了她會在使者出現的那一層用請君入夢而設計她時一樣。

握緊的雙拳暴、露出她一路上強壓的激烈情緒。她一直都知道藍竹很難對付，面對他的時候必須保持冷靜。

然而現在這個結果，這個不管怎麽樣最多只能救三百人的結果，她實在無法接受。藍竹直透心扉的話語更是讓她的自責悔恨再次爆發出來。

他甚至故作可憐她的姿態，攤開雙手聳肩遺憾地說道：“你啊，就是把人看的太重了。他們現在對你來說，只是你面前那一堆需要選擇的頭像而已。”

“不，不能是這樣。”冷水心的心理防線有些崩塌了。

而那邊藍竹還在催促：“接下來你可以直接隨便瞎選三百個人，當然這樣戰敗可能性極高，你也可以猜猜決戰內容，但我必須提醒你，思考時間只有十分鐘。”

“現在，計時開始。”伴隨著藍竹鬼魅般的聲音，冷水心面前的選人系統界面上出現了一個十分鐘的倒計時，正一分一秒地逼迫著她。

她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還是能讓她陷入這種痛苦的境地，還能讓她產生這種有些絕望的情緒。

可是這樣……不就相當於什麽都沒改變嗎？

冷水心像是突然驚醒一樣意識到了這點，抱頭強行振作，試圖將那些陰暗負面消極的情緒全部掃出自己的腦海，試圖在頭腦清明後，想出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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